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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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访智化,是是非非谈明史申哥寻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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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都城内的一片黑色琉璃瓦,让建筑学家梁思成眼前一亮

如果走进一座古老的建筑,你是否一眼就能分辨出它所处的年代,与所体现的等级呢。如果让我来判断,估计要好好地琢磨一番了。倘若是换了梁思成与林徽因夫妇,那么只消一眼,便可认得真切。比如,跟前的这座智化寺,便是梁思成先生,在一个不经意间偶然拾得的。要说起来,擅于区别不同朝代建筑的专家们,即便从琉璃瓦的颜色,也能看出个大概来。若论明朝的皇家寺庙,屋檐上的琉璃瓦是通体黑色的;(这种色彩的琉璃瓦,在当时很难烧造,所以仅为皇家御用。)到了清代,琉璃瓦的颜色变为*绿之色。而在元朝以前,琉璃瓦烧造技术只是处于探索阶段。至梁思成发现智化寺的民国时代,整个京城的黑色琉璃瓦建筑,仅存在于智化寺与隆福寺之中。然隆福寺自清代以后,绝大部分建筑,也都已变了色。只有在智化寺内,还能完完整整地保留7座黑瓦殿堂。这几乎是国内明代建筑的孤例。

《营造法式》与《工程做法则例》之间的建筑空白点,是由智化寺来填充的

除了孤例,智化寺更是一座明代建筑工艺的样本。要知道,宋代的建筑规制,都写在一部叫做《营造法式》的书里。只要能破译,就可以建造出许许多多的仿宋建筑来。其中最真实的样本,便是太原郊外的晋祠,与正定城内的隆兴寺摩尼殿了。而清代的建筑规范,则被刊载于《工程做法则例》中。如今的仿清建筑,大都是在按照这部书的规矩来。可元明两代,却至今不见什么建筑学的教科书存世。所以,能找到一两样范本,那简直就是古建筑学界的重大收获了。找这样的“模范建筑”,说难也不难,身边的这座智化寺便是。

北京城区内的建筑,何以见得乃古迹。其一,看木料搭架的年代;其二,便是要看建筑物的整个海拔。所谓“”沧海桑田”,并不是我们能窥其一斑的。但超过年的地面升降,于我们所居的帝都,还是能够察觉到蛛丝马迹的。这样的地方,有辽金建造的广济寺、元朝修筑的白塔寺。再有,便是智化寺了。

智化寺,位于东城区禄米仓胡同的东段。与古庙相距不远,便是繁华而现代的雅宝路街区。这智化寺所处的禄米仓,曾为京杭漕运进京的一方重要的粮米集聚地。

明英宗,一位被历史学家们严重低估了的帝王

智化寺山门的石头匾额上,镌刻着“敕赐智化寺”几个字。这赐庙的皇帝,乃是大明英宗朱祁镇。按照智化寺展厅内的说法,从英宗皇帝上台开始,大明王朝便由昌盛——急剧走向了衰败。而这一年(年),离明太祖朱元璋之开国,仅仅过去了67年。此时,又距明朝末代君王崇祯帝吊死在煤山,还有着年的时光。如此算来,这大明朝腐朽没落的时间,可真是够漫长的了。但“千足之虫”,即便再“死而不僵”,也不能苟延残喘上多年吧。并且,朱祁镇薨掉后,还被追谥了一个“英宗”的庙号。看来后辈君臣,对其评价并没有多差劲。于是,我开始怀疑起“英宗时代没落论”的观点来。(或许也可解释为:大明朝的民众太老实,被压迫了多年,才最终想起要造反。)

被老太后与一群顾命大臣“鼓捣”坏了的大明皇帝

明英宗朱祁镇,登基为帝时,只是个年仅9岁的顽童。而治国理*的,则是38岁便英年早逝的乃父宣宗皇帝朱瞻基——所托以顾命之责的三位姓杨的大臣。这三杨(杨荣、杨溥、杨士奇),为官的口碑皆好。此时,朝堂之上,由三杨把持;宫苑之中,由英宗母亲张太后统御。可谓一时“气象万千”。但无论是三杨,还是太后,都忽略了一点,且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一味弄权,而不去培养朱祁镇的治国本领。结果,待三杨退殁、太后亦亡之时,16岁的朱祁镇,竟然没有能够亲近倚靠的臣子。此时,用得上者,仅是一个太监总管——名叫王振的而已。

明朝宦官“狐假虎威”,或许就是从王振开始

要说起来,这王振并不是明代最坏的太监。因为其后,还有更坏的——武宗正德皇帝时代之刘瑾、熹宗天启皇帝时期之魏忠贤。但王振却是作为唯一一个——把自己主子逼上绝路的太监,而被载入史册的。遥想朱元璋那会儿,后宫宦官是决不能参与*事的,哪怕“识文断字”,也是天大的忌讳。而到了朱祁镇祖爷爷——成祖永乐皇帝朱棣的时代,太监便可以读书干*了。这种明目张胆地“违背祖宗家法”之事,或许只有——跟朱元璋同样个性的儿子,才做的出来。但朱棣还能管得了手下的宦官,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权势。可待到后辈皇帝在深宫里——由太监们抚养长大的日子来到时,这缺乏了制衡机制的皇权,便开始向自己身边的阉人们倾斜。其中第一个“恶名留史”者,或许就是王振了。

自天顺复辟至清代中叶,“王振”一直被安置在智化寺内接受香火

智化寺,修建于年(也就是正统8年)。此时,乃王振得势的第二个年头。王振崇佛,于是在京城内外大修寺庙。由于深得朱祁镇信任,所以其建造的庙宇,大多是打着皇帝的旗号。所用的银两,皆是出自官府;而所筑的庙堂,则只供私人来祈福。这座智化寺,便成为了官方营造的王振祠庙。待王振之愚(懂得内斗,不通外兵),最终导致英宗皇帝被虏的“土木堡之变”后,因为王振也死了,皇帝也换作英宗之弟朱祁钰了(这便是景泰帝)。智化寺便走向荒废。可谁诚想,朱祁镇还会有复辟的那一日。而这位重登大宝的天子,居然一点儿也不恨王振,还为其——于智化寺内塑造了雕像、碑刻,并一直留存到了清代中叶。

于空空荡荡的转轮藏中,曾经安放着明代的佛教华章

智化寺里,保存着京城最古老的一尊“转轮藏”。此物件,自明正统年间,经历明末之乱、清末之乱、民国之乱及文革之劫,竟然能一一躲过,完整无缺地被遗留至今。要说起来,在帝都之内,还有两尊同样的“转轮藏”,一者安放于雍和宫,另一座则被布置在颐和园。但那都是清代的遗物,且精美程度,也不及此件。

“文革”劫后,京城内完整三世佛已然不多,且大都“背井离乡”

智化寺流传至今的,只是中路的那一组建筑。从山门(古代佛寺多在山。于是,凡寺庙之门,皆被称之为“山门”,孰论山里山外。)、智化门、智化殿(东西两侧,另有大智殿和轮藏殿。)、万佛阁如来殿、大悲殿。其中,作为全寺核心的,便是智化殿。在殿堂中央,曾摆放着明代京城最美的藏地三世佛。可惜了,如今要想见到他们,需跑到西山脚下的大觉寺内。此番“乾坤大挪移”,发生于年。在智化寺三世佛搬家前,大觉寺里的三世佛,首先被运往西城区广济寺的主殿中。而广济寺曾经的三世佛,则被毁于文革之初的“红卫兵小将”手里。如今在智化殿内,栖身的是从大悲殿中搬过来的三世佛。但按照看寺人的说法:这三尊太小了,压不住场面。

智化殿内的明代壁画,曾几何时,或与曹雪芹面对面

就在智化殿三世佛的身后,至今还保留着京城难得的一铺明代壁画。此画的艺术成就,堪与石景山区的法海寺相媲美。而画中的主角,却不是司空见惯的倒座观音。按照佛家的说辞:文殊菩萨骑狮,普贤菩萨坐象,观音大士御望天吼,地藏王菩萨乘地狱吼。在这幅壁画当中,但见菩萨手中持锡杖,脚下踩地狱吼。此般形象,只能是地藏王菩萨——金乔觉了。这位金乔觉,乃新罗国(如今位于韩国境内)的来华留学生。或许,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个“高丽棒子”了。他生于唐太宗贞观初治之时(年),死在唐玄宗开元盛世之际(年),享寿99岁。其晚年的时光,皆在安徽省的九华山修行。如今,九华山的肉身殿内,还存放着金乔觉的千年不朽之躯。

此处壁画水平虽高,却并不属于智化寺。它的“娘家”,乃是位于东花市的卧佛寺。北京的卧佛寺,说起来也不止一处。香山植物园里有一座,大殿内供奉着的是铜质卧佛。而位于东花市的这一座,则供奉着京城最大的一躯木质卧佛。传说中的曹雪芹,还曾经在东花市的卧佛寺内修行过一段时日。这大概也是由于此庙距离曹家居住的蒜市口十七间半房子不远之故吧。如今,曾经的东花市卧佛寺内只有两件宝贝存世,一者为木质卧佛,现藏于北京法源寺的藏经阁一层;再者便是这铺壁画,被安置在智化寺的智化殿内。

“遗失”的智化寺藻井,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智化寺内的万佛阁,乃是全寺的制高点所在。而未进此殿,我便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文物之痛来。据说,年代,早已破败不堪的智化寺,需要一笔善款来维修;住在此地的和尚们,也需要糊口。而在当时的京城,庙宇繁多。由是,大笔的香火钱,总也轮不上智化寺。为此,和尚们曾大动脑筋,最后决定:将这万佛阁顶上的精美蟠龙藻井卖掉。这一卖,便使其流散于半个地球以外九十余年。如今,还被收藏于美国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的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与美国白蛮们朝夕相伴。

而这智化寺——又为何会如此破败呢。究其原因,还得上溯至大清乾隆时代。

清代也有个“冯玉祥”,“打破”王振“立”杜甫

据清乾隆年间北京通志——《日下旧闻考》中的记载:在乾隆8年(年),有个名叫沈廷芳的御史,曾游历于智化寺。待见到后殿中尚留王振的塑像、碑刻时,便气得不要不要的。于是,上书天子,奏请毁像破碑。乾隆皇帝闻知,极表赞赏。而这沈廷芳,曾经官至山东按察使,确实也是个让老百姓送过万民伞的“清官、能吏”。他不仅于京城内——破了座王振碑,还在山东兖州——为大诗人杜甫立了一座敬仰碑。此人也真乃“大破大立”的古今典范了。然而,民众的信仰是随着*局变化,及统治者的取舍而发生改变的。有明一代,甚至到了大清雍正朝,当朝天子都无暇去过问“百姓到底该不该祭祀王振”。于是,京城百姓也就无庸取舍,反正庙里塑的,都是些神像,灵不灵的先放一边,捡上几尊主要的,进够香火便是了。所以,自明天顺年间(也就是朱祁镇复辟后的第二个年号)起,至乾隆8年为止,连同王振塑像在内的智化寺,始终香火缭绕,香客不绝。尽管过了天顺朝,智化寺也从官庙,一步步地走向了民间,但却始终无恙。终于有一天,沈廷芳来了,带着对历史人物负责的态度,来毁像破碑了。这在民众眼里,分明就是神明不灵了的预兆。从此,智化寺开始衰败,直至变卖祖产、招租房客。不然,便难以为继。这才上演了出售蟠龙藻井的凄惨一幕。

万佛阁中的造像,乃是智化寺内难得的“留守儿童”

在万佛阁内,除了被盗卖的藻井外,还有一些佛教文物,也不得不说。比如,这硕大的释迦摩尼坐像,与立在两旁护卫着他的梵天、金刚造像。若论我们常在寺庙中见到的,乃是居于佛祖身边的侍者阿难、迦叶,或是菩萨、力士。由梵天、金刚守护如来,这只是宋元时代信徒们的供奉习惯。而到了明代以后,基本上不再如此布置了。由此可见,智化寺中——那近乎汉地官员式样的梵天、金刚,应该是此般与我佛相搭配的最晚实例了。

佛寺道观现古音,听罢智化入白云

智化寺中还有一宝,这便是驰名遐迩的佛教音乐了。我曾结识过一个玩乐器的兄弟。某次相遇,他兴奋地告诉我:“快请我吃顿涮肉,以后我可能就要吃素啦。”我以为他在撒癔症,孰料其一脸欢喜地说:“我去智化寺听佛乐,然后爱上它了,准备皈依。快,先让我过过馋瘾。”听罢,我将信将疑,但也不好打趣他,便由着其去了。大快朵颐以后,我在家中翻阅资料,方知这智化寺里的佛乐,来头确实不小。自王振建庙之始,宫廷中的音乐,便被这位喜欢艺术的大太监,夹带出紫禁城,传入了智化寺内。这宫廷音乐,即是——大部分乐谱皆已失传的唐宋“燕乐”。而燕乐的祖先,则正是周公旦制定下来的“周礼韶乐”,孰料,一传便是几千载。在北京的宗教场所内,能听到音乐的,也只有白云观(道教音乐)与智化寺了。而这两种音乐当中,最能体现数千年“礼仪之邦”风范的,或许仅为智化寺佛乐。倘若后继无人,流传不下去,那或许真该让孔夫子的门生悲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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