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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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6/23 16: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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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有姐妹三个,我有三位舅舅,今天要介绍我小姨一家。

我小姨性格特别温柔,遇到点事情就哭鼻子,小的时候总是我大姨,我妈保护着她,后来她要一个人撑起她的大家庭。

小姨比我妈年龄小,我妈她姐妹三个嫁到了相邻的村,都不靠近姥姥家,所以每次回娘家姐妹三个都是顺路的,一起相约回去,我大姨家条件好,先买的车,我们就聚到大姨家一起出发。

小姨是最后结婚的,我爸和我妈结婚以后,我们村有个袜子厂,那会在家附近挣钱是特别荣耀的事,我小姨也总是爱来我家住,一是和我妈在一起能说说话,二是帮我妈照顾我和我哥,三是可以做手工挣钱。我姥姥姥爷也是特别放心的。我们村特别大,有六个大队,东西南北占地几十亩,袜子厂不仅吸引了我们村的年轻人,还有附近几个村的都来干活,那会工业区少,能挣钱补贴家用算是极好的!

我小姨整天的在我们村,村里没有结婚的青年就有追我小姨的,我妈给姥姥说了以后,姥姥说我大姨和我妈都在这边,给小姨介绍到这边也行,以后她年龄大了,走姑娘家也方便,于是张罗着看有没有好青年,我妈的表姑嫁的也是我们村的,在东边住,我家在西边住,她表姑家有个婆姑妹子嫁的我们村前面的村,家里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会生一个儿子是很少的,都说一个儿子孤单,放到这会一个儿子算是吃香的,好在我妈表姑和我姥爷姐弟情深,我姥爷也放心让我小姨处对象试试,说看俩孩子是不是愿意,只要孩子没意见,他也不说啥。

我小姨和我小姨夫相亲见了面,对彼此一见钟情,那会没有手机电话,不能常常见面,我小姨夫就找借口老是来我们村帮小姨做手工,接我小姨下班,带我小姨去镇上溜达。姥姥家里看我小姨和小姨夫处的挺好,就开始给准备结婚的嫁妆,那个年代嫁女儿准备的家具,被子,礼品都得提前定制,因为干这行的师傅少,手工制作慢,提前准备也得提前一年两年的。可我小姨和小姨夫感情发展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定亲,我小姨怀孕了,这是很辱门风的事,因为我姥爷是村里支书,就是现在的村长,面子在那摆着,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家,而且姥爷脾气特别犟,对孩子管教也特别严格。我小姨知道怀孕很害怕,不敢回家,怕姥爷打她,就偷偷告诉我妈,我妈也害怕姥爷又告诉我大姨,大姨和我妈商量了一下,悄悄告诉我姥姥,我姥姥太了解姥爷脾气了,说这事不能告诉你爹,不然能打断你妹妹腿。姥姥来到我家把小姨夫给喊过来,让小姨夫回家给他爸妈说,想早点娶我小姨过门,把时间提前快点准备,小姨夫很听话的回家给父母说了,他父母巴不得快点娶儿媳妇回来,小姨夫他爸爸是远近有名的厨师,谁家有事都喊着张罗宴席,不少给好处,所以家庭条件不错。小姨夫家把房子装修好,就到我小姨家提亲,说不办定亲了,直接娶亲,我姥爷不愿意,说哪有那规矩,一步一步来。小姨夫家看我姥爷固执,就去我姥爷表姐家请她老人家出面说和,后来姥爷被打动了,说她得给姑娘准备嫁妆,姥姥趁机说嫁妆啥的好准备,给小姨多准备了一些被子,家具啥的能买就尽量买,不用手工做了。终于把我小姨的婚事给办了,结婚三个月就被姥爷看出来了,姥姥只得承认确实瞒了,但好在结过婚了,姥爷也只是把姥姥我妈我大姨小姨骂了一顿,说万一因为怀孕人不要了,才丢人呢!好在男方家也没嫌弃,对我小姨也尊重。

小姨结婚第一胎是女儿,那会赶上计划生育,甭管有钱没钱不允许生二胎,我妈生我还被罚款两千块钱。小姨赶上风口最紧的时候怀了二胎,被计划生育的管理人员直接抓走给打了堕胎针,小姨好一顿伤心,因为那胎是男孩。在我们农村无论生几个女孩都得有个男孩,何况小姨夫家也是小姨夫一个男孩,肯定得生个儿子。后来我就记事了,我没上学的时候经常去小姨家住,因为他家比我家生活条件好,去了小姨家老是拿好吃的给我。小姨后来又怀孕了,怕被再抓着经常偷偷藏起来,村里一来巡逻车小姨就住我大姨家,有时候去我家,去别人家,有一次是夜里,我小姨躲了一天刚回家躺着,喇叭又响了,小姨穿衣服就打算出去,她婆婆担心我小姨摔着,让我和小姨一起出去,我小姨牵着我的手,我俩就藏在她家田里的土堆边上,有棉花杆挡着,眼瞅着巡逻车过去,手电筒从我俩脑袋上晃来晃去的,我俩能听到村里人的脚步声,讨论声,骂人的声音,狗叫的声音一点点远去,才敢回来,后来小姨终于平安生下我表弟。

原本以为小姨儿女双全能过好日子,他公公能挣钱,特别能张罗,让我小姨和小姨夫出去打工挣钱,他们老两口在家给看孩子上学,但小姨夫挺不爱干活的,最开始和我爸妈一起在北京,小姨夫和我爸收废品,小姨和我妈干家政,小姨夫聪明但耍滑头,我爸笨但实在。同样干一天活,小姨夫逮地方就打牌,三五好友都喜欢喊他,我爸跑一天虽然挣的不多,倒落个心满意足。后来小姨眼瞅着小姨夫这样也不是事,就让小姨夫跟着他们村的人学做小摊生意,学的炸旋转小土豆,学手艺花了两千多吧,买辆三轮车花了三千多吧,出摊第一天就被城管逮着了,罚款五百,还要收车子,院里有位东北大叔给帮忙把车子要回来了,小姨夫气的把车子卖了赔了一千。小姨又让小姨夫去浙江工厂打工,吊儿郎当的兜兜转转换了不少工作。我下学出来打工第二年,我妈说小姨又怀孕了,家里让她留下来,我说小姨不是有儿子和女儿了嘛,咋还生,我妈说她意外怀孕的,公公婆婆都开心的不行,说家里孩子少,这会计划生育也不管了,多生几个才热闹呢!小姨又生下一个女儿,我小表妹今年都17了吧!

有了小表妹以后,家里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了,慢慢的不能出去干活了,有糖尿病,高血压,后来还中风了,小姨她婆婆一看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天哭哭啼啼的,说她也不舒服,不能干活,不能带孩子,需要吃药打针啥的闹腾。小姨就在家待了几年,把小表妹带到上初中,自从老爷子身体不好,小姨夫才开始懂事,终于能静下心挣钱了,开始去工地上给人家做饭,干他父亲的老本行,平时小姨夫做饭就挺好吃的,小姨夫倒也愿意干,毕竟工地上大锅饭比较好做。

小姨把小女儿带到初中,送到县城上学了,她大姑姐在县城有房子能帮她照看一下,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身体不太好。好在还能顾着自己,小姨带着大表妹一起出去打工了。因为儿子一天天长大了,要给盖新房子了。

大表妹也不是个省心的,上学初中没读完就和她姑姑出去打工,打工不好好工作老是处对象,有一次谈了个网友,被我小姨听见,抢过手机一看对方是个老大爷,后来她姑姑带着去了上海工作,原本以为工厂比较安稳该懂事吧,结果又被一个贵州的男孩给带走了,俩人晚上翻墙跑的,小姨小姑子害怕啊,不知道咋给嫂子交代,因为她不知道她侄女跑哪里去了。小姨接到电话打给我表妹,也不接电话,报警警察也搜不到,可把小姨吓坏了,以为人贩子拐走了。后来通过表妹的同学给表妹发消息,一点点联系,小姨才知道,原来表妹怀孕了,男孩怕我们这边家里人揍他,不敢让表妹接电话。

小姨哄着表妹让她发位置,说爸妈同意你们在一起,但需要见见男孩父母,好商量给你们办结婚的事,表妹发了位置,小姨夫带着小姨过去找到了表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家里只有男孩和我表妹,还有男孩的奶奶,男孩的父母都在外面工作,小姨看表妹已经怀孕了,让男孩给他父母打电话回来看商量商量以后得事,看他父母什么态度,要是愿意负责,做事周到,小姨就让表妹留下结婚也行,结果男孩父母根本不出面,也不回来。小姨和小姨夫等了一个星期都不回来。小姨夫气坏了,说这是什么家庭啊,女儿怎么可能留下,留下以后不得受委屈啊。带着我小姨和表妹就回来了,男孩也没追上来。

回来小姨他们也不敢带着表妹回家,担心姑娘怀孕被街坊邻里看到说闲话,小姨回家拿了医疗本带着表妹去了市里,给表妹把四个月身孕打了,生下来孩子表妹这辈子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打掉重新开始。

过了几年小姨把家里房子盖好了,一家人也都欢欢喜喜的,表弟也跟着小姨夫出去打工挣钱。

老爷子身体严重了,中风瘫在轮椅上,老太太哭哭啼啼说她一个人照应不住,让儿子女儿都回来伺候,小姨就回来了,有一年的春节,刚过完年没出正月,老爷子一个人推着电动轮椅在门口溜达,不知怎么眼花头晕倒在了地上没再起来,没有了老爷子,小姨就把婆婆送到老太太女儿家,三个女儿轮流伺候,小姨说她已经照顾了几年,还得出去给儿子挣钱娶媳妇,不能老待家里。老太太可是讨人嫌,我小姨在家她就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我小姨出去了,她也不让女儿伺候,说她自己住家里也能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这两三年,小姨把大女儿嫁出去了,大表妹嫁的距离家里也不远,南边村里的,生了三个孩子比我们都有本事,俩儿子一个女儿,天天斗地主似的热热闹闹的。表弟也到了成亲的年龄,相亲相了几年前年年底好在订了下来,相中附近村里的姑娘。去年六一前我回老家,小姨还说表弟婚礼订在九月份,到时候表弟结婚请我参加。

小姨说等表弟结完婚,有了孩子,她就不出去了,她和儿媳妇在家看孩子,让小姨夫和她儿子出去挣钱,我说那也挺好,也该享福了呢!

说完话有一个月,一天晚上我和嫂子打视频闲聊,嫂子突然问我你是不是知道啥了,我说知道啥,我应该知道点啥,嫂子说小姨夫没了,在四川工地上出事了,小姨和她女儿还有未过门的儿媳妇一起去四川接人了,表弟和大女婿从上海飞四川过去,村里有长辈们也一起去了,说小姨夫走得太突然了,小姨夫上午还和小姨打电话说想大表妹家女儿要看看孩子,下午就突然倒地脑出血了。小姨赶到医院了,工地上医院的,就等家属来签字做手术了。小姨夫这会还有意识,知道家里人都来了,签了字送到手术台,小姨夫却没醒过来,小姨当场晕倒了,她女婿和儿子把小姨扶到酒店让她大女儿和儿媳妇陪着,表弟和女婿村里长辈给张罗小姨夫赔偿的事,不知什么原因,工地上的负责人也说不知道咋回事,不想承担责任。小姨也不知道小姨夫之前身体哪里不舒服。两方僵持赔偿的事耽误了几天,但人去了不能一直搁置着,天气热再不入土就腐臭了,只能放冰冻或火化了。本来想不通知家里老太太了,怕老太太身体不好,受不了打击,跟着儿子去了。想把老太太送到女儿家瞒着,等小姨夫入土以后再慢慢告诉,或者干脆说小姨夫还在外地工作,长年回不来。但长辈们说老太太就这一个儿子,不让她看看,那是遗憾啊,而且九月份孙子结婚,她儿子不回来参加那老太太也不能愿意啊,而且小姨夫平时三天两头给家里打电话,一下子好久不打电话,老太太也会怀疑的。干脆就给老太太实话实说了,让表弟拿着手机给奶奶开视频说了实话,说由于牵扯着赔偿还没谈好,得提前火化,让奶奶再看一眼他爸爸,老太太是哭的稀里哗啦的,一直哭到小姨她们回去。谈好了赔偿,他们搭车回来我妈和我大姨提前过去接着我小姨,我小姨已经腿软的走不动了,看到我大姨和我妈又晕了下去,我哥和我大姨家儿子接着我表弟托举着骨灰盒进了灵堂。那几天全家人都陪着小姨他们,我姥姥知道以后也是心疼我小姨每天陪着小姨担心小姨会伤了身体。听我妈妈说小姨不吃饭也不睡觉,哭的嗓子哑了,好在未过门的儿媳妇懂事,劝着小姨喝了点水和米粥。小姨癔症的老是喊我姨夫的名字久久不能回神。

事情办完以后,小姨夫也入土为安了,九月份表弟顺利结了婚,儿媳妇娘家特别懂事,安排她姑娘以后要多孝敬婆婆,毕竟以后这个家表弟就是男子汉了,他们要学会自己撑起家,别让我小姨操心了。

我有一年没回家了,也没见过小姨,平时给小姨打视频说说话,看着她状态一点点好了很多,儿媳妇怀孕了小姨可算是高兴了,因为她有了精神支柱,家里人也都劝小姨要养好身体做好当奶奶的准备,毕竟儿孙满堂少不了她这个长辈的支撑,而且小姨婆婆还健在,虽然老太太多少年来都喊着身体不好,可还是好好的,小姨得替小姨夫给母亲养老送终,还要做一位好奶奶照顾儿子的小家庭,前几天给小姨打电话,小姨还说,让表弟生了孩子就给她放家里,她有能力照顾大孙子。

三十年匆匆忙忙,一瞬间,不仅仅是几千字就能表达完的。我脑海里浮现的是小姨从年轻到眼下快当奶奶,时间是个瞬息万变的,可能是短暂,也可能是漫长,留下的都是最亲近的人,离开的都是回忆和想念,我祝福我的小姨未来的岁岁年年身体健康,平安享乐,儿孙绕膝,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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