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晓欣传说的第十三部作品。
这是一部都市惊悚小说,全文约字。转载请标明原作者与来源。
(一)
什么玩意儿啊!哪有这样的人!
看到稿件系统里,传来的新消息——陕西一男子活埋母亲,整整3日后才被救出,奄奄一息……
侯南骂骂咧咧,对这起耸人听闻的事件表示难以接受。
黄主任靠在躺椅上眼睛眯缝儿,本来已经快要熬不住睡着了。听到这,也是来了精神:
关键是这厮的母亲被救出后还在保护他的儿子,对警方说这只是意外。人呐,怎么说呢……
“时晓欣?”游晨问在工作台上埋头苦干的好朋友,“怎么样,你的版发不发?你不选我可是就选这稿了。”
时晓欣双眼空洞无神,癔症了半天。
“怎么了你?”游晨问,“戴医生出差进修,你就成这样啦?”
“不,我是想到了小时候遇到的一件事……”
跟着时晓欣的回忆,众人走入了一起荒诞而又悲怆的故事中。
(二)
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男人早年投井自尽,家中无子,只留下了遗孀独自生活。
寡妇叫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当时孩子们都喊她王婶儿。
每当孩子们聚在村子中间的大戏台周边嬉闹玩耍时,王婶总是悄悄地出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们。偶尔还发糖果给我们吃。虽然只是几毛钱一包的散装硬糖。
听我爸说,王婶刚结婚时,两口子就想要孩子,却一直怀不上。是男人的身体问题导致的,这也是他跳井的主要原因。
再后来,村里就不见了王婶的踪影。听别的孩子偶尔议论,说那个喜欢给我们塞糖吃的王婶,改嫁去了外地。
再见到她时,我已经上了高中。
(三)
应该是我上高二的那一年,暑假别人都留学校复习,准备高三的冲刺,我却必须要回家——因为家里盖房,我爸摔断了腿,弟弟又刚出了事,只能我回家照顾了。
每日三餐,我得给我爸热好,送到床边。然后其他的时间,都要用来学习,除了偶尔给他倒尿盆。
我们村的基础建设不太好,那时候家家还都是旱厕。夏天闷热,味道难闻,所以大家都尽量不用旱厕,而是把秽物一盆一盆倒入村子西口的一个垃圾厂里。
有一天,我又去处理垃圾时,半路上遇见了许久未见的王婶。
消失了那么多年,她好像从未变老。穿着打扮反而变得讲究起来。看见我,她努力认了认,然后说,你是时家老大吧?
居然还能认得出我呢?我心中一热,连忙说:婶儿,这些年不见,还挺想你的。回头去家里坐坐啊!
王婶说:“你也得来我家玩呢,婶这次带着娃回来了,家里好吃的可多了!”
(四)
回家给父亲讲了这事,卧床病养的他丝毫不感兴趣。当然,就算他感兴趣,也没法起身去找老伙计们闲聊八卦。
也是,对于一个村里的邻居来说,多少年来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有个红白事,都是谈资。
这寡妇远嫁外地,却又回来了,只说带着孩子,没见带老公——难道是她命硬,又克死了一任?
心里摸不清状况,村里也没人去王婶家里走动。倒是听说村委妇女委员组织了几个老大娘,提了鸡蛋去看望慰问,却在门口被王婶拦了下来。
说是孩子正在睡觉,让把东西放门口了。
偶尔在村街头闲逛时,我也会碰见王婶。推着一辆破旧的儿童车,帘子总是遮得严严实实,说是夏天日头足,怕晒着孩子。
有一次,我还曾走近前去,塞了10块钱在婴儿车的底架上。
透过缝隙依稀可见,童车里面,小宝宝头发浓密,小脸圆嘟嘟,正睡得沉稳。
(五)
快要返校了,接下来父亲的起居成了大难题。他的胫骨断成4截,8根钢钉固定,没有大半年没法下地。
母亲本身腰不好,兼顾这几个月的农活,腰椎甚至已经肉眼可见地隆起,行走起来步履蹒跚。
在县城读书时,我看到很多人家请保姆。于是也起了这个念头,想让王婶来家里帮忙照顾,每个月给个块钱的,家里也能承受。
不行!爸妈断然否决,请保姆那就是典型的撇洋腔儿、跩洋活儿,咱在村里以后还混不混了?叫人家咋说咱?
看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父母,我摇了摇头,回学校去了。
路过王婶家的时候,听到王婶正在哼唱着儿歌。破旧的婴儿车,轮子在地上撵出吱吱声响。
(六)
这一走,就到了十一假期。那年秋天凉得快,我回家时,大老远就在进村的小土路上碰见了向外走出的王婶。
抱着裹着重重被褥的孩子,急匆匆向外走。
“怎么了婶,孩子病了?”
“是啊,都是隔壁家传染的!他们家咳嗽好几天了!”
“赶紧带着去镇上看看吧!”我说,“你这抱过去很累啊,要不我把家里的摩托车开出来送你吧?”
王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答应了。
骑着摩托车,我感觉到王婶臂力不足,有点抱不动孩子了。她把孩子往我背上压了些重量,想缓缓手。
深秋的风,寒气逼人,我感觉不到背上有一丝暖意。
(七)
当天晚上八点多,就出事了。
我刚陪我爸喝了点酒,那时我刚开始学喝白酒,又呛又辣,很不舒服。可是我爸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了,总想过过酒瘾。
然后村子里就热闹起来,有人挨家挨户敲门,说村子西边的地里有动静,好像是王寡妇在打井。
打井?当时我就莫名其妙,谁晚上去田里打井啊,而且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己打井?
我们村都是水浇地,几亩间隔都有村民自打井。不过随着这些年连片承包给合作社,大多数井已经荒废了。
她不是孩子病了么?看来已经痊愈了。
我忍不住好奇,跟着去看了看。
入了地头,大家打着电筒,边叫着边走向王婶。
我也喊着,王婶,你在忙活啥呢?
她正在用铲子挖一口废井。不,她是在往里面填土。
背上还背着裹孩子的被褥。
她听到我们在叫唤她。她转过头来,冲我们惨笑着应答。
孩子病了,估计不好治了,我把埋他了。
多个手电的光束聚焦下,王婶面容白煞。
(八)
女人没有什么力气,一把就被村里人推开到一旁。现场没有别的工具,几个壮年男人只得用手刨土。好在沙质土壤比较松散,刨起来也不太费力。
一边挖着,王婶一边在后面喊着:
你们干什么!
你们还挖出来干什么!
你们不懂什么叫入土为安吗?孩子被传染了重病,都已经说不出话了,没得治了,让他别再受苦了!
我冲过去怒斥她,你什么毛病,得了病就想办法治,亏我还好心送你去镇上的卫生所,你就这样对你孩子?
虎毒还不食子,你还是人吗?
(九)
挖出来了,医院!
没过几分钟,我就听到刨坑的人喘息着大叫。
活埋婴童,简直是闻所未闻,丧尽天良。
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我给随行而来的人喊了一声,赶紧过去准备抱孩子送抢救。
希望还没有窒息,还能救得过来!
前面的人都不说话了,死一般寂静。
我问,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
只见大家围着一个娃娃布偶,呆立着,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头发浓密,小脸圆嘟嘟,分明就是我在婴儿车里看到的那个孩子。
(十)
村里的人平时闲惯了,遇到这样的事,都要来说上两嘴。
“你啊,想要孩子的心情我们理解。”
“家里有啥困难,只管说啊!”
“姐,没事了多来家里串门……”
都是嘴上说说,谁也不会把这个被大家奉为精神病的野女人请到家里。
想要孩子想到这个份上,直接神经了,抱个娃娃玩偶天天装得跟真的一样,挺让人唏嘘的。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快高考时,听我爸打电话说,王婶跳井自杀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亲朋,死了也是几天后才被偶然发现。
我怔了一下,没过几秒钟,又埋头投入复习中。
(尾声)
师总突然进来了。
“你们版都做完了?”领导目光如炬,言辞之中带着威严与不满。
显然,没有签版之前,夜班编辑聚众扎堆听故事,是他不能忍的。
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黄主任带头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再给两分钟,让时晓欣讲完吧,都到最后了。”
这话一出,瞬间年轻编辑们对黄主任默默增添了几分好感。
“我当时就有个猜测,后来被印证是对的,”时晓欣偷偷看了眼师总,发现他自己出门抽烟去了,看来是默许了这个状态。于是接着讲:
无征兆的意外死亡,是要派出所介入的。但乡镇派出所哪有什么法医呢,就准备按自杀尽快结案。这时,贵州那边几个刑警来到我们这儿。
说是要调查一起谋杀案。从全国警务系统里看到了这个身份证信息已死亡,于是追查过来。
最后公布的调查结果,与我猜测的差不多——
真正有生育障碍的,其实是王婶自己。
早年,她怪罪于丈夫,趁其不备,把他推到了井里,准备换人再生一个。这就嫁去了贵州,发现又找一个男人却还是怀不上,王婶还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故技重施,将第二任丈夫骗到井边,一把推了进去……
按警察的话说,从那以后,她就彻底精神失常。包括回乡以后抱个假孩子,都是失常的行为。
我却不这么认为。
王婶应该是从小有一块关于孩子的重重的心病,在一直压着她。
只不过年代久远,人都不在了,无从考证。
所以我才想向戴医生多学习心里疗愈,看能不能更多地探究人心、了解人心……
“去去去!散摊儿,各干各的活去!”
一听时晓欣开始这么说,大家伙瞬间没了兴致,散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