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的妹妹就要嫁给我的心上人了。
而我此刻跪在她的房里,被嫡母要求为她「添妆」。
「姝妍明日就要出嫁了,你作为长姐,应当为她添妆。」嫡母坐在上首,身边坐着许姝妍。二人相似的脸上皆带了抑制不住的得意。
我被几个婢女牢牢摁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嫡母盖上茶盏,「打吧。」
嬷嬷手中的鞭子上下翻飞,我立刻发出一声哀嚎。
嫡母皱了皱眉,「叫的太晦气。把她嘴堵上,拖到院中打。」几个婢女上前拽住我的头发,直接把我拖到院中。
行刑的嬷嬷是嫡母的陪嫁,折磨人的手艺老道,几鞭子下去我就痛昏了过去。下一秒,候在旁边的婢女就把我的头摁进凉水桶中。
许姝妍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只渺小的虫子。
「姝云姐姐,你永远都赢不了我,就像你母亲永远都要被我母亲踩在脚下。」许姝妍朝我啐了一口,「嬷嬷,给她上夹棍。」
十指连心,我再次昏了过去。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我被吊在柴房,后背的鞭伤还在渗血,手指也如被车碾般,痛的让人喘不上气。
看着我的还是那个嬷嬷。她看见我醒了,狠狠一脚踹在我的背上,「晦气东西!」
另一个嬷嬷忽然闯进来,「老姐姐,吉时快到了,您利索些吧!」
柴房外正有一顶破烂小轿等着我。
我被她们强行塞进小轿,嬷嬷挤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堵住我的嘴,让我无法呼救。
「老爷说直接送你去乱葬岗。不过夫人心善,让你看着二姑娘出嫁之后再死。」
我没有反抗,自从那个道士批命说我会克死父亲之后,我就知道我不会善终了。
我只希望能给自己留最后的体面。
远处的新郎官带着新娘走出来。新娘被冠冕华服限制了视线,过门槛时脚步略微一滞。新郎立刻停下双手扶住她,引起宾客的一阵笑声,纷纷说着新郎的体贴。
锣鼓鞭炮声响彻天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只有我,坐在小轿中孤单等死。
接亲的队伍长到不见头尾,新郎骑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姑娘,上路吧。」
乱葬岗。
我被人捆了个结实,放在一口槐木做的棺材里。
父亲站在高处,对着我倾吐恶言,「孽障,你从三岁起就是个祸害。若非是你嫡母心善,早该打杀了你,哪里能让你在庄子上活到今日!如今你妹妹出阁,老神仙说喜气压住你的怨气便可彻底摆脱你!」
我被堵住了嘴,只能狠狠盯着那个我叫了十六年父亲的男人。
父亲被我看的心虚,「孽畜,我不会再让你危害世间!」
「封棺!」
光线渐渐消失。我听见外面有人用钉子钉死了棺材。
道士的做法声,铲土声,随后耳边陷入死寂。
我使劲挣扎,可既挣脱不了绳子,又无法呼吸。濒死之际,我好像又听见了那锣鼓之声,像催命的咒语,每个鼓点都敲在我的脉搏上。
我停止了挣扎,陷入一片黑暗。
2
我以为我会含恨而死,待到百年之后才能在地下清算旧怨,
可我睁开了眼。
我猛地坐起来。这不是我的屋子,甚至屋中的摆设都不似京城的风格。
门口忽然传来杯盏碎裂之声,很快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姑娘,你醒了!」
情况不明,我看着她不敢出声。
她又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奴婢去禀告夫人!」
夫人?我心中一凛,是嫡母?她又想做什么?
我下床想翻窗逃跑,路过妆台时瞥见了铜镜中的人影。
那不是我!
我惊呆了。镜中的少女看起来比我小几岁,眉眼间倒是跟我有五分相似。
「芙儿!」声音由远及近,一位妇人跑了进来。她鬓发散乱,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却披了一件蓑衣。
丫鬟在一旁扶着她,「姑娘中毒之后,夫人愈发不好了。本来癔症几月才发一次,现在隔几天便要发作。」
癔症?再看看镜中这张脸,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母亲去世前,舅舅奉命驻守边关。边关苦寒,舅舅心疼舅母和刚出生的表妹,就留她们住在距京城一百里的函城。
函城是母亲和舅舅本家所在,舅舅希望他不在时,舅母与表妹能得亲戚照应。但当我也想投奔函城时,舅母得了癔症的消息传来。
那时我才明白,函城和许府是一样的虎狼窝。
「姑娘?」丫鬟看我不语,以为是我伤心过度,立刻上前安慰,「姑娘别怕,流风会保护好姑娘和夫人的!」门口站着的丫鬟也立刻上前,「轻云也是。」
我扶着妇人坐下,「我中毒以后,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
轻云没有立刻答话,流风则是竹筒倒豆般倒了个干净,「大房那位一直吃斋念佛闭门不出,二房那位倒是忙前忙后地张罗找大夫,十分热心肠。四房的也一直在帮忙。五房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看着流风快言快语的样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了。流风你去泡茶吧。今日炎热,我想喝些花茶,晾晾再端上来。」
小丫头脆快地答了声「是」就一溜烟跑远了。
看着流风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轻云才小声开口,「大房在暗中找人查姑娘中的是什么毒,姑娘喝的药也是大房送来的。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全是奴婢一人操办,没敢告诉流风。」
我颔首,「你做得对。不仅如此,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寸步不离母亲。母亲每日的吃喝都必须你亲自盯着。」
轻云没有多话,只是应下。
傍晚时分,两匹快马先后到了函城。
一匹从边关带来了舅舅将归的消息,一匹从京城带来了我的死讯。
我看着纸上的「暴病而亡」露出一抹冷笑。
3
舅舅归来时是个雨天。
我一个人带着斗笠出城迎候舅舅。
舅舅从官道飞驰而来,老远就看见了我。他翻身下马,大步跑过来把我抱在怀中,「芙儿,爹好想你!」
我不忍看他的目光,半晌才吐出一句,「舅舅。」
舅舅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我,「芙儿,你为什么叫我舅舅?」
我将京城中传来的书信给他看,「舅舅,我在京中被我父亲活埋致死。我以为我会就此魂归西天,但我却醒来了。醒来后,我就成了表妹。」
舅舅惊诧地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芙儿,你发烧了?怎么说起胡话来?」
我狠着心描述了我母亲做姑娘时最爱的簪子。
舅舅捏住我的肩膀,「你怎么知道?!」他复又恍惚地喃喃自语,「你成了芙儿……那芙儿呢?!她是否成了你,被你父亲……」
我虽不忍但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她死在了函城。我已经在竭力调查是谁下的毒了,可暂时还没有眉目。」
舅舅不可置信地跌坐在的地上,他抓着头发,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忽然抬头看向我,「芙儿,你娘有癔症,你应该也是癔症。你没死!你没死!」
舅舅坐在雨中放声大哭。
我看着这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昏庸的父亲听信谗言亲手活埋女儿,良善的父亲千里归家却没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天道从来不公平。
雨声渐大,舅舅的眼泪已经流干。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猩红的眼望向我,「从前,小妹向我求助,我却因为身在边关而没有及时收到她的信。」
「我的夫人发癔症时我不在,女儿离去时我也不在。」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地上,「是我在边关杀了太多人的报应。」
我拽住他的胳膊,「不是的舅舅,不是你的错。是那些恶人的错。」
「我母亲被他们害死,舅母得了癔症,表妹也中毒去世。可恶人们还活的好好的。」
「舅舅,这到底凭什么?」
他仰面朝天,看着千丝万缕的雨水落下。
最终,他开口,「舅舅帮你。」
我和舅舅回去时,已经入夜。
整个府上灯火通明,男女老少皆站在门口张望。舅舅带着战功归来,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看着热情和睦的一家人,谁又知道这大宅院里净是吃人的鬼呢。
第二天一早,舅舅向家里宣布:边关战事已平,他即将带着女儿和夫人回京。
此言一出,众人喜悲不同。我与舅舅无暇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匆匆收拾东西去了。
打点妥当后,舅舅送我出城。
「我会以诊病的名义送夫人离开函城,在那之后我立刻进京。你不要妄动,一切等着舅舅到了再做打算。」
我点头应下。
马车离开函城,飞速后退的树木晃得我眼晕。
我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父亲,嫡母,我回来了。
我已死过一次,如今该你们下无间地狱了。
4
到京城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我去了乱葬岗为自己收敛尸骨,请人刻了牌位,一起带进了京城。
轻云提议,「姑娘,我们此行匆忙,东西带的不多。奴婢看这些首饰铺子都很好,不如我们置办一些?」
她说的对,置办些好头面更让人不敢轻视我。
我随着轻云下车,没想到刚一下车就看见了厌恶的人。
「夫君,今日可要好好陪我逛一逛。」
是我的妹妹,许姝妍。
而她唤作夫君的那位,就是曾与我青梅竹马,月下盟誓的裴瑾昀。
我想绕开他们,轻云却上前拿起支桃花珠钗,「姑娘,你最爱桃花,这支配你最合适!」
另一边,许姝妍也看中了这支桃花珠钗,命人来拿。
轻云先拿在手里,自然不愿让给她。
许姝妍在家骄纵惯了,立刻让丫鬟上前给轻云一个耳光。
轻云是练过些拳脚的,轻盈躲过。
许姝妍气的快要冒火,「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东西!给我狠狠打这个贱婢!」
一边的裴瑾昀默不作声,右手却狠狠捏住左手的手指。
多年的相处,我知道这是他隐忍烦躁的表现。
看来他是不打算出手制止了。
我走到轻云身边,「这位夫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珠钗是我的婢女先得,你怎能强夺呢。」
许姝妍刚想连我一起打。但在看见我的脸时,她倒退了几步,像见鬼一般。
「你?许姝云?!」她指着我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嘲讽一笑,「小女函城陆灼芙。早听闻京中民风独特,今日倒是见识了。」
裴瑾昀亦是面色惨白地看着我。
他张口欲言,可在听见我的名字时闭了嘴。
许姝妍一把拉住他,「夫君,她不是姐姐。」
表妹这副容颜本就有五分像我,加之我刻意修饰,乍一看与年幼几岁的我并无差别。
许姝妍心中有鬼,不敢再跟我多说,转身落荒而逃。
裴瑾昀被她拉扯了个踉跄,扭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她往自家马车走去。
「姑娘,这桃花珠钗还要不要?」轻云捏着珠钗问我。
我看着裴瑾昀的背影,故意大声说道,「不要了。我从前喜欢桃花,但现在不爱了。这支桂花看着倒是不俗。」
他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车,丝毫没有状元游街时的意气风发。
给我的二妹添了点小堵之后,我心情大好,拉着轻云满街乱逛。
眼前出现了一条熟悉的小巷子。
我曾在这条巷子里生活了十二年。
微风拂过,我的幕离被吹起。巷子口卖豆腐的阿姐无意间瞥见我的脸,惊得手中的称都拿不稳,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丫头……是云丫头吗?」阿姐颤抖着小声问我。
我忍着泪水,挤出甜甜的笑容,「这位姐姐是认识姝云姐姐吗?我是她的表妹,我叫陆灼芙。」
阿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啊,原来是云丫头的表妹。我认识她。她之前,最爱吃我做的豆腐。」她哽咽着摆摆手。
「云丫头命苦,三岁上没了娘,被一个后母赶到这个破烂屋子里住。大冬天啊,看着穿了棉衣,但还是冻的哆嗦。我觉着奇怪,剪开棉衣一看,里面都是柳絮芦苇!」
「云丫头十五岁时被接走了,我还以为她能过上好日子了。结果这才一年不到,竟然,竟然!」阿姐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骂出一句,「这尚书令尚书夫人,好一对噬子的豺狼夫妻!」
我说不出安慰她的话,只能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5
阿姐带着我走到了那间破旧的宅子。
「东边是卖鱼的老王家,去年被儿子接走了。西边是屠户老林家,儿子前年也出去打拼了。」
我看着王家鱼铺的破败招牌,那是裴瑾昀曾经的家,也是我曾经的避风港。
那时他还叫王昀。我刚被送来时染了风寒。是王家伯伯用鱼汤救了我。
后来裴瑾昀想要去读书,但王伯伯凑不够钱。我知道裴瑾昀要强,所以背着他白天给人扫院子,晚上帮人修补衣服,终于给他攒够了束脩。
少女情怀,我待他如兄亦如爱人。我本不想他知道,可不知为何他还是知道了。
去书院之前,他在我家门前立了很久,告诉我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尽全力保护我,让我幸福。
我轻信了他的话,所以落得个黄土枯骨的下场。
「这,这是云丫头吗?不,不对……」林叔拿着一把刀正往外摆肉,看见我之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把眼。
他总是这样不洗手就揉眼,他又有眼疾,所以我每次看见都会说他。
我下意识吐出一句,「叔,得先洗手呀。」
阿姐和林叔都立刻扭头,死死地盯着我。
我自觉失言,垂着头放下幕离。
「不是云丫头。这位姑娘是云丫头的表妹。」阿姐努力平静地向林叔介绍,林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说真像。
可他们二人的尾音分明在抽泣。
「真好,真好。要是能让我家那小子也见见……这位姑娘,就好了。」
我努力微笑,可嘴里心里都泛着苦味。
「我能一个人进去看看吗?」
阿姐点点头,「去吧,就是走之前,能去跟我说一声吗?」
我轻轻颔首。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推开大门时滑落。
院中空寂,花草都枯死了,唯有东北角有一棵桂花还吐着绿芽。
我来到后院。
这里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我经常顺着它爬上墙头去隔壁找裴瑾昀玩。
榆树已经枯死,连落叶都蒙了尘。
我拨开枯叶,提起下面的木盖子。
里面有一封油纸包裹的信——是林青融走之前放在这里的。
屠户林叔从前是个秀才,几次没有中举才认命当了个屠户。本将希望寄托在林青融这里,早早就给他启了蒙。可林青融偏偏是个口齿不伶俐的,到我走之前也只能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外蹦。
林青融在信上说,他偷跑去从军了,让我千万别告诉他爹。他知道许家是个虎狼窝,要是他能活着回来,一定自己建府接我去住。
他还随信塞了张十两的银票,说要是受不了就让我拿着银票逃出许家。
林青融有情有义,只是我被接回去之后再能回来看看。
这一封信,竟隔了世才看见。
不管林青融能不能回来,我念他十两银子的情,会照顾好他的父亲。
我回到巷口,跟阿姐作别后上了马车。
「姑娘,这条巷子的人跟云姑娘感情真好。」轻云感叹。
我摘下幕离放在一边,闻言笑了笑,「那说明云姐姐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6
我与轻云选了最好的客栈落脚。
晚膳时分,店家送了张请帖上来。
是许府送来的。
想必是许姝妍打探明白了我的身份,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和嫡母。
舅舅战功赫赫,如今眼瞧着就要拜将封侯。父亲沉浮官场多年,最会见缝插针。给我下帖子,无非是想让我住在许府,以便在舅舅面前邀功。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去,轻云拿着一封鸽书进来,「姑娘,老爷传信来说,姑娘中的毒来自京中的一个道士。」
我这个嫡母的手段可真是不高明。
「轻云,收拾礼物,明日我们去许府拜会。」
第二日,许府的马车早早候在客栈楼下。
上车前我看了一眼,马匹都是精心洗刷过的,马车轻快宽敞,车内到处都铺了绒毯,很是柔软。看来许府是下血本要讨好我了。
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许府。
一群人正站在许府门前,为首的正是我那畜生不如的父亲。
「贤侄女!」
他快走几步扶我下马车,随后紧紧拉住我的手。
我挣脱不动,只能就这样行礼,「灼芙见过许大人。」
他讪讪,「芙儿别这么见外,唤我一声姑父吧。」
嫡母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见状,我顺水推舟,温柔一笑,「芙儿见过姑父。」
父亲用袖子沾了沾眼角,做出一副怀念女儿的样子,「好好,要是云儿也在就好了。」
真恶心。
我随着他的意思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扶着他进门。
「芙儿,这是你三位堂哥,这是你堂姐。」父亲拉着我的手介绍。
嫡母真是好谋算,领了自己几个妹妹家的儿子来,是想着结亲,彻底榨干我身上的价值么?
我面上不显,一一跟众人见了礼。
许姝妍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芙儿妹妹可真是容颜倾城。妹妹可曾许了人家?」
我轻轻摇头,「我年纪还小,想在家中多陪伴父母。」
许姝妍面露喜色。她刚想继续说,嫡母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好了,你妹妹也累了,让她先回房安置吧。晚膳时有的是叙话的机会。」
我起身谢过她,跟着两个小丫鬟来到后院。
「姑娘,到了。夫人安排您住碧涵阁。」
碧涵阁紧邻着嫡母的院子,想必嫡母是有后手。
轻云上前拿出些散碎银两,「初见两位妹妹,拿着吃茶吧。」
两个小丫鬟谢过我,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轻云将下人给她的名单呈给我看,「姑娘,这碧涵阁中有六名丫鬟,四名小厮。」
我接过名单看了看,几乎都是眼熟的名字。
「就说我初到这里认生,这些人都不许进内室。另外,去看看这院中可有什么方便爬墙的树。」
别人我不认得,可那三位表哥中最年长的一位我可是太熟悉了。
我刚回许府的时候他就爬过我的院子,被我等在树下拿大棒子打出去的。当时院中人不少,嫡母没能败坏我的名声。
当然,在那之后我也被嫡母找理由狠狠打了一顿。
轻云回来后,说有两棵槐树甚高。我立刻喊了丫鬟进来,说自己碰到槐花就会起疹子,让嫡母给换个院子。
没想到嫡母宁可许诺找人砍树也不肯让我换地方住。
连轻云都看出了问题,「姑娘,许夫人定然居心叵测。」
我微微一笑,「那我们就要先她一步出手了。」
7
晚膳在花厅,足足摆了三桌。
这是家宴,哪怕许姝妍不愿意,裴瑾昀也必须赴宴。
从我进屋起,裴瑾昀的眼神就一直黏在我身上。那种探究又悲伤的目光,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许姝妍坐在我身边,热情地让婢女为我布菜,可桌下的手帕都快绞烂了。
许多人的议论声似蛇鼠啮齿般飘进我的耳朵。厅上暗流游动,无数打量的眼光缠绕着我。
我只当不知,认真吃饭。
饭后,婢女上了一盏酥酪,面上盖了一层花生碎与葡萄干。
我与母亲体质相同,吃葡萄无事,吃葡萄干却会浑身起红疹。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碗酥酪,嫡母是想试探我到底是谁。
毕竟,她没有亲眼看着我死去。
「姑父,我吃不了这葡萄干。」
厅堂中立刻安静下来。
我看向表情狰狞的嫡母,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我父亲与姑姑都吃不了葡萄干,想必姑父太忙,一时忘记了。」
嫡母的表情凝在脸上。
父亲暗暗瞪了她一眼,赶紧让人给我换了一碗没有葡萄干的。
我执着勺子,状似无意地感叹,「我还记得云姐姐也吃不了葡萄干。人人都说血脉相传,果然是没错的。」末了,流露出物是人非的哀伤。
无人敢应我的话,唯有许姝妍小声骂了句「晦气」。
要的就是她开口。
我放下筷子。
「二姐姐,你说尚书令与辅国大将军之妹的嫡长女晦气,是嫌弃姑父还是辅国将军晦气?」我扫了她一眼,「想必是二姐姐是犯了浑,竟能如此诋毁自己的父亲。」
许姝妍被我气得头脑发热,摔了筷子直接站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我!」
嫡母想要阻止,可我的话比她的动作更快,「那么二姐姐的意思,是说我父亲晦气?」
许姝妍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慌忙摆手,「我没有!是她引着我这么说的!」
轻云为我奉了茶,我轻抿一口,「这声晦气可是二姐姐自己说的。世家大族的嫡女却如此做派,夫人说,该不该罚?」
嫡母咬牙切齿,「是妍儿不懂事。可她已是出嫁女,我这个做母亲的管不了。」
许姝妍求助地看向裴瑾昀。
裴瑾昀站起身朝着嫡母深深一揖,「小婿全凭岳父岳母做主。」
父亲已经被许姝妍的话骇的不轻,他一挥手,「罚家法三十,让她长长教训!」
许姝妍哭喊着被婢女拖了下去。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将茶盏中的茶水尽数倒在地上。
「敬,云姐姐。」
立即解锁专栏,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