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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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0/10 16:12:00

今日话题:认知

时间存在,记忆亦存在。普鲁斯特的那些非虚构故事大部分都探索了时间是如何让记忆产生变化的——所以,时间和记忆就这样以相互依赖的方式存在着。就在普鲁斯特抿了一口椴树花蜜茶之前,他对读者们发出了这样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警告:“重拾记忆只是白费工夫——我们所有的才智都是徒劳……”为什么普鲁斯特认为旧日难寻?而重拾记忆亦是“白费工夫”呢?。

记忆是不可信的,尽管它如此真实

这些问题正切中了普鲁斯特记忆理论的核心部分。简单地说,他相信我们的记忆是不可信的。尽管人们感觉这些记忆很真实,但其实它们只是一些经过精心设计的虚构之物。以玛德琳蛋糕为例,普鲁斯特意识到在我们吃完点心的那一刻,瓷盘上留下的那一小撮点心渣儿就开始促使我们歪曲对点心的真实记忆了,其目的就是让这种记忆符合埋藏在我们潜意识中的个人叙事情结。因为“智力总是会重新加工我们的感受”,我们也总会因此篡改事实,使之适合自己所认定故事的需要。普鲁斯特因此警告我们,要以一些怀疑主义精神来谨慎地判断我们记忆中所含有的真实成分。

因此,普鲁斯特书中的叙述者也经常改变自己对人生百态所持记忆的描述,这种游移在对小说主人公的恋人艾伯丁(Albertine)的描写中尤其显著。在整部小说中,艾伯丁的美人痣从下巴移到了唇边,再就是到了眼睛下面的颧骨上。在其他任何一部小说中,这种“粗心”都会被看成是一个错误。但是在《追忆似水年华》这部小说中,记忆的不稳定性和不精确性恰恰成了小说的灵*所在。普鲁斯特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永远也无从确定艾伯丁的美人痣到底长在哪里。普鲁斯特在一封写给雅克·里维尔(JacquesRiviere)的信中写道:“我有义务去描绘这些错误,而在同时却不认为有必要挑明它们错误的性质。”因为任何记忆都会存在些许错误,所以没有必要把这些错误一一记录在案。

这则故事中奇怪的转折点是,现有的科学在普鲁斯特理论的背后发现了分子领域的一些真相。记忆的确是不可靠的。我们对往昔的记忆也并不完美。

弗洛伊德是首次科学地记录了记忆的“不忠行为”的人。在进行精神治疗的过程中,他治疗过的女性患者有相当一部分都把神经性癔症(nervoushysterias)归因于童年时代所遭遇的性骚扰。为了解释她们略带羞意的自白,弗洛伊德不得不面对两种同样让人错愕的情况——要么是这些患者们都在撒谎,要么就是性骚扰在维也纳的中产阶级中稀松平常。最后,弗洛伊德意识到,真正的答案不是他在诊所之内就能寻找到的。精神治疗专家根本无法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当这些患者们“回忆”起她们遭遇性骚扰的那一刻时,同时也在心灵深处创造着这段记忆。即使她们遭受性骚扰的故事是捏造的,这些患者实际上也并没有说谎,因为她们对自己口中说出的每一个词语都深信不疑。我们对往事的追忆都会带有一星半点的私心,不管它们是否发生过,大脑会让我们觉得这些记忆就是那么真实。

在20世纪大部分的时间里,神经学都追随着弗洛伊德在研究中树立的中立立场。虚构记忆的研究并不能引起神经学的兴趣,同样,对回忆过程是如何改变记忆的话题也丝毫引不起这些研究者的兴趣。科学家们设想,这些记忆知识被搁置在大脑的储物架上了,就像图书馆里落满灰尘的旧书一样。但是这种天真的设想终究不能对纷繁的问题予以解答。

为了能够研究往昔的真实性,能够遵循我们的实际经历来理解自己的记忆,科学家们需要去直面记忆中幽灵般的谎言。

越用力回想,记忆就变得越不精确

每一瞬间的记忆都是以改变两个神经细胞之间的联系开始的。第一个察觉到这一事实的是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圣地亚哥·拉蒙–卡哈尔(SantiagoRamonyCajal)。卡哈尔的科学实验过程非常简单:他只是透过显微镜盯着薄薄的脑切片,然后让自己的想象纵横驰骋。(卡哈尔把他的科学称为“思维的腾跃”。)

在年由卡里姆·纳德(KarimNader)、格伦·谢夫(GlennShafe)、约瑟夫·勒杜(JosephLeDoux)等人在纽约大学所做的一组令人惊叹的实验中,科学家们演示了记忆的过程本身也会改变你自己。他们让小白鼠将大音量的噪声与微弱的电击联系在了一起,从而证明了自己的论断(只要事关疼痛,大脑总会学得很快)。正如所预料的那样,注射一种让新蛋白质停止产生的化学物质同样会预防小白鼠生成恐惧的记忆。因为它们的大脑不能够提前把自己所处的情景与电击相联系,所以突如其来的电击总是能够把它们吓一大跳。

纳德、勒杜和谢夫把这组简单的实验推进了一步。首先,他们确保了小白鼠对电击与噪声的前后联系有着非常稳固的记忆。他们期望这些啮齿类动物在噪声响起时会害怕得缩成一团。在这种记忆稳固45天以后,他们再一次把小白鼠放在了这种能够唤起恐惧感的噪声环境中,并把一种蛋白质抑制因子注射到其大脑内。这个实验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对时间的把握。实验者并没有阻断生成一段记忆的过程,而是恰好赶在小白鼠刚好要回忆起噪声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给它们注射一些有害的化学物质,从而阻断了这一回忆过程。依据关于回忆的常规,似乎什么都不该发生。长期记忆应该存档在大脑中一个受保护的文件柜中,不依赖于任何提醒而存在。在有*物质冲出细胞后,小白鼠应该记得恐惧才对,而噪声还应该让它们回想起电击的情景。可是事情却并非如此。当纳德和他的实验小组阻断了小白鼠在脑中重演那段充满恐惧的记忆时,原有的记忆也不见了踪迹。可见,仅在回忆过程中打断了一小下,就足以消除掉小白鼠的恐惧。这群小白鼠由此成了失忆者。

乍看上去,这项实验观察似乎很不协调。毕竟,我们喜欢把记忆想象成不可磨灭的印记,与回忆这个动作本身似乎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但是记忆并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它只与你上一次想起的那般真实。你越是用力回想,记忆就会变得越不精确。

纳德的实验看似简单,却需要科学去重新想象回忆的过程。它把记忆视作一个永不休止的过程展现了出来,而不是作为一种毫无活力的信息储藏库。它向我们展示了我们回想任何事物时的情景,而此时记忆的神经细胞结构就已经产生了精细的改变,这个过程就叫作记忆的再巩固现象(reconsolidation)。弗洛伊德把这个过程叫作“事后性”(Nachtraglichkeit)或者“溯及力”(retroactivity)。记忆是在原始刺激不在场的情况下改变的,它会变得越来越不取决于你所回想出的真实客观性,而在于你本身所处的具体心境。所以,纯粹的客观记忆——那个如“实”反映了玛德琳蛋糕味道的记忆是你永远也无法知晓的。

普鲁斯特:记忆是对现实的不完美复制

普鲁斯特预见性地发现了先行于记忆的再巩固现象。对于他来说,记忆就像一个个行文句子——它们永无止境地根据上下文情境的变化而变化。最后,普鲁斯特不仅成了一位热切的多愁善感者,还成了一位让人无法容忍的“改稿作家”。普鲁斯特总是会通过改变他以前写下的字句来反映现有的状态,用新知识来进一步雕琢小说中的句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夜,普鲁斯特在吃过冰激凌、喝完啤酒和安眠药衰弱地俯卧在床上后,他把贴身女仆莎莉丝特召唤来,要她记录他要说的话。普鲁斯特想要改写小说中描写一位人物慢慢死亡的那个段落,因为现在他又新了解了一小点儿垂死时刻的体验。

普鲁斯特的小说以非常后现代的方式把玩着记忆的虚构性——尽管普鲁斯特总是把“我”作为句子的开始,但小说的叙述者在页中仅有一次与普鲁斯特的身份一致〇1。与普鲁斯特一样,叙述者翻译过罗斯金(Ruskin)的著作,出入过高层社会的客厅,是正在写一本名为《追忆似水年华》小说的一位疾病缠身的隐居者。虽然普鲁斯特矢口否认,可是不难看出,小说中有些人物只是轻纱蒙面,是普鲁斯特所熟识的人。在他的书中,虚构与现实不可分割地缠绕在了一起。但是普鲁斯特却总是遮遮掩掩、故作神秘,否定这一貌似真实的情况:

在这本书中,没有一件事儿不是虚构出的,没有一个人物是真实的,全是由我根据论证的需要而臆造出的,但我在赞扬我的国家时应该这样说,只有弗朗索瓦斯那样为帮助无依无靠的侄媳妇而退隐的百万富翁的表兄弟,只有那些人才是实际存在的人。

这个段落出现在《追忆似水年华》最后一卷《重现的时光》(TimeRegained)中。与其说这是对小说反映现实的否定,不如认为它只是想要打消人们对作者现实生活进行追查和考证的念头。普鲁斯特只在现实与文学、真实与记忆唯一一个相交汇的地方设定了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情节点(弗朗索瓦斯那些百万富翁的亲戚)。普鲁斯特在这里表现得不够坦白。小说与生活、纪实与寓言真的完全交汇在了一起。普鲁斯特就喜欢这样一番景象,因为记忆正是这样的。正如他在《在斯万家那边》的结尾处所警告的那样:“在现实中去寻找记忆中的图景是何等的矛盾……对某个形象的记忆只不过是对某一片刻的遗憾之情;而房屋、道路、大街,唉!都跟岁月一样容易消逝!”

在普鲁斯特的观念中,记忆并不直接代表现实。相反,它们是对实际发生过的事情的不完美复制,是对原版照片的油印复印品的再复印。普鲁斯特凭直觉知道,记忆需要这种变更过程。如果你想要设法防止记忆改变,那么只能终止它的存在。贡布雷就这样遗失了。这就是普鲁斯特满怀歉意的秘密——对于某一件事情,我们为了记住它,就必须记错它。

——摘自《普鲁斯特是个神经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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